時間:2013/07/18(四)20:00
地點:新光二廳
主持人:塗翔文
出席:陳可辛(導演)
紀錄:鍾志均 / 攝影:丘昀
影人致意
主持人:大家晚安,很高興也很榮幸,電影節最後一場放映的電影就是《甜蜜蜜》,一方面是巧合,另外導演看片也很辛苦,這部電影是我覺得在華語電影上最好的電影之一,讓我們歡迎陳可辛導演。
陳可辛:大家好。
映後Q&A
A1(主持人):首先想問,當初這電影的開始,是從鄧麗君開始的嗎?
Q1(陳可辛):其實不是從鄧麗君開始,但要是沒有她,不知道會變怎樣。講兩個新移民的故事,而香港沒有地域性的,它是一座城市。我一路都很嚮往大城市,地方很大的國家,好比台灣從南部來到台北。不同地區來的人,這種感覺很浪漫, 而在這狀態裡面的愛情一定是永遠記得。大家在地位、生活很不好的時候,從這時開始著手這故事。
本來還想拍的陰暗面一點,有點像愛情版的《午夜牛郎》。剛開始角色設定是寫得陰暗些,但岸西寫的比我想像中的正面,我們聊到一半的時候,聽到鄧麗君去世的消息。有一天,岸西打給我,說不可能不把她寫進去。由於她是一個兩岸三地都知道的名人,然後當時片名取為《大城小愛》,不是黎明的《大城小事》。到開機前我才覺得,那幹嘛不叫《甜蜜蜜》呢?但正如後來拍了那麼多年戲,每人都有很多不同意見,所有人都反對,連岸西都反對,覺得那片名太俗了,好像是很土的片。但我常覺得,片名要和整部片加起來,所以這是後來自己堅持的結果。
Q2(主持人):在這之前,沒人想到張曼玉和黎明可以配在一起,談談選角的部分。
A2(陳可辛):本來也沒想到,畢竟是香港的電影,也是商業片,不是純文藝片。只能找兩個讓人認識的明星,一個就是黎明,一個是王菲。黎明很小就來的,大家都有感覺,比較有真實感。但不能去大陸找真實的演員,畢竟那年代不會有人投資,後來王菲沒接。那時見過很多演員,包括新人包括楊恭如,那時剛選亞洲小姐,感覺還不錯,但試了戲覺得不是很好,但還是能試一下,只是擔不起李翹這角色。
開機了,沒辦法,才想到張曼玉。她是純香港演員,但沒在香港長大,她是在英國倫敦長大的。她講廣東話都有口音,覺得還行,所以自己騙自己(觀眾笑),不行也沒辦法,當然還有就是張曼玉戲好,有機會用演技去補救。拍了一個禮拜,發現普通話和國語都不行,也用了很多的語言。都覺得沒有任何的進步,當時覺得這戲拍不下去,但又不能全部配音,太假了。所以停了下來,決定不如改成廣州,又多了一個層次,而廣州和香港的層次比較近,就變成廣州人。
Q3(觀眾):每次聽導演講解電影時,您都會提到市場,考慮劇本也都會想到市場,構思劇本時,是以中國大陸市場為主嗎?
A3(陳可辛):當時沒有,但到後期,看每個戲都不大一樣,後面確實愈來愈考慮中國大陸市場。當然有很多人很多意見,有些和你對立,像投資方,我現在盡量做到這種人愈來愈少。(笑)希望爭取主控權,和我不同立場的人愈來愈少,我同時代表資方和勞方,也有身邊智囊團,包括監製,和很好的合作夥伴,給我很多客觀的意見。
很多時候,每部電影都很清楚,也都有變化。先不講藝術,講商業,我會先想好了自已想拍甚麼,然後再商業化、市場化。因為這一定要妥協的,不然根本就沒得拍,要向觀眾接軌,和投資方的認可。先看市場需要甚麼,理出一個比較大的方向,市場要的東西,使得他個人化,做為一個喜歡的東西,兩個都是達到平衡。 而每次都不同,有些從個人,有些從市場,有些時候兩個同時。因為這東西不是科學,沒法算計,算出來準不準不知道。有時候比較好,有時候不成功,有時候預想能力和喜好的判斷有落差,有時候又是原來不是那麼喜歡的。
Q4(觀眾):這片子剛上映就看過,家裡也有蒐藏,看了很多次,但這是第一次在大銀幕上看,到了香港也買不到光碟。
A4(陳可辛): 其實是當時大家都知道,我的公司等於是倒閉,版權都給了嘉禾,嘉禾賣給了華納,所以每次都要去美國拿,拿得很辛苦。現在看到其實也是很失修的拷貝,美國大公司對這樣的小片處理,買回來也不管, 等於像買房地產,過了幾十年再說,每次要拿都很辛苦。
Q5(觀眾):今天看到新聞,發現威尼斯影展會有修復,也希望修復會做得很好。鄧麗君在兩岸三地很受歡迎,電影裡有一段賣光碟,反而讓我質疑,像鄧麗君這麼受歡迎的歌手,怎麼會賣不出去?想請教導演您想要表達的意思。
A5(陳可辛):不敢說百分百是真實的情況,有些時候電影是要到服務你的劇情。電影裡一路都說香港人看不起大陸人,是有點受歧視的。鄧麗君很好,來到香港就覺得那個階段,不敢說百分百在任何時間都這樣。香港人覺得,聽鄧麗君就是大陸人。所以李翹的計算錯誤,那是在當時的邏輯。一個劇情就是一個挫折,失落的時候,兩個人都有一條路,走到哪裡,那階段就是要失落的階段。
Q6(觀眾):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是小學六年級,很高興能再看一次這部片。小時候看的時候,情感很難以理解,導演一直在處理電影方面,關於愛情都很有自己的觀點,處理得很細膩。想請問這樣的電影,是反映個人對感情的態度,或是個性就是比較細膩,是不是以人生的價值觀在拍攝這樣的電影?
A6(陳可辛):每部電影一定代表導演本身想法,除非是違背良心,其實也不容易做得到。每部我拍的戲我都喜歡,當大家不喜歡也是要負全責。因為那代表我,有些時候很個人。《甜蜜蜜》其實沒有,一來我不是新移民,也沒有經歷過,甚至我不算是一個「鐵桿」的鄧麗君粉絲。所以在微博上,到了鄧麗君生辰時都會有人留言給我,問我那天是不是會很傷感,我都不知道怎樣回答。(觀眾笑)確實有些時候,我也是因為這個電影聽多一點鄧麗君的歌。
對愛情的挫折這部分,或者這戲裡愛得不夠,現代人的愛情都是不夠的。給了很多的障礙是天意,很多時候錯過了對方,但要是真的很愛,是不會錯過的。張曼玉很明顯,來香港的目的比這男人更重要,要是大家都在老家,是不可能會愛上的。兩人的個性是不同的,有點覺得這戲最後的結尾是太甜了。但我自己是符合我的邏輯,這戲在火車上碰到是一種緣分。
我自己覺得,緣分不是愛情,真正的分開了也會碰見,火車那段看得很浪漫,但他們其實沒那麼愛,是老天要讓他們放在一起。很自己倒楣的說法,我自己心裡是這樣想的。(觀眾笑)
Q7(觀眾):剛開始發想過程,在這愛情外就跟隨年代,有關香港的情懷。想請問,是甚麼的想法,想把香港這部分加進去?
A7(陳可辛):這點很個人,沒有這個也不會拍。因為那十年(85~95)是香港最好的時候也是最迷人的時候。那時對香港的感情是很深的,家裡是華僑第二代,85年回到香港,97年又離開一陣,覺得那時是香港是最好的時候。九五、九六前左右,剛好是香港最迷茫的時候,對前途最迷茫的時候,身分認知最迷茫,說到底,無關愛情,最重要是這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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